为了节省时间,祁时见与蒋慎言乘快马赶来。
谁人能料时隔一,再至叶府又是一番翻地覆的变化。
门公一眼认出祁时见,嘴里还嘟囔着疑惑:“咦,童官人?您怎么……?”可周围的公门中人不论提刀的不提刀的,哗啦伏身跪倒一片,吓得他懵怔。“童公子”身后一玄衣大汉上前一步,刀鞘重击在他膝窝,恍神间他也失重跪倒,不知所以地加入了拜礼的人群郑而自始至终“童公子”都没一句话,甚至没往他这里瞧上一眼,就快步迈进府门,带着那玄衣大汉与一不辨男女的俊美唱朝里面深处去了。
走在叶府,祁时见已是轻车熟路,没有寸步迟疑。
“殿下。”蒋慎言尽力跟上两个饶步伐已是微喘吁吁,回望一眼紧紧追随其后的几个衙差道,“这叶府占地广阔,没有差役带路,您怎知案发之地在何处?”
祁时见头也不回,笃定:“必是中楼无疑。听信报描述,此处与丰山寺祸事现场多有相似,怕不是同一人所为,想必目的是要逼问叶泰初下落。既如此,凶手自然要先去叶泰初久居的中楼找寻线索,抓人也要抓进楼里用刑,若有机关密室,好方便对方当面破解。”
蒋慎言点点头,心中沉重。她虽不知丰山寺到底如何惨烈,但看祁时见谈起时的面色不善也不难推出一二来。得知死者中有叶元正,他们如何能不着急?倘若真让凶手问出了叶泰初的下落,那他们便慢了对方不止一步棋,再想追赶恐怕难了。
眼下,女郎除了在心中暗暗替那老狐狸求福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祁时见打头带着身后一队人行至园林内,还真让他对了,怕不是府衙的差役全都出动了,前前后后把中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虽同样是灯火通明,但此园景观比起昨夜的阆苑仙葩来,简直云泥之别,恍若一派阴曹地府的惨状。
中楼外一侧聚了几人,其中两个穿叶府仆役衣裳的神情恍惚,瘫倚在一截竹梯上或哭啼不止或昏昏欲倒,差役和馆医各执一边,似在争执是要他们开口话还是应该镇静休息。
而楼外对称的另一侧,牛英范正怼在偏处花丛中呕吐不止,背后补子上的云鹤双飞显得格外滑稽又狼狈。另有两个差役给他端水递巾,三人谁都没注意到祁时见一行的到来。
祁时见正好也懒得理会这个马屁精,绕过瑶塘,直奔中楼而去。
刚近堂门,血腥臭气扑鼻而来,甚至隐隐见得里面门口似有一片不祥的泥淖。少年倏地顿住脚步,回身拦住蒋慎言,道:“里面你莫要进了。”
见牛英范模样,蒋慎言也升起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她总不甘心,又犯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毛病。女郎从怀中掏出花布包牢牢攥在手里,正色道:“我没事。”
祁时见看着她,并没做多余劝阻,只取了自己的手帕给她,手指在口鼻间一划,示意她遮挡。
蒋慎言也不遑多让,赶紧接了如实照办。手帕刚覆上面,清香便润入肺腑,安人心神。她把手帕两角在脑后系了个牢牢的死扣,跟着祁时见迈进了那“鬼门关”。
即便蒋慎言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但在那一眼的冲击下都一触即溃、瓦解冰消。
映入眼帘的第一幕就是一双惨白似蜡的断手和几滩糊了秽物的血污。蒋慎言忍了又忍,狠狠屏气,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几欲上扬的呕意。
但这似乎才只是冰山一角。一楼东西中三个位置围了三撮人,以井下方正中的鱼池为最密集,其中十人有七八都如她一般或堵或绑地用手帕掩了口鼻。
祁时见一眼辨得轻重,朝那鱼池径直而去。
柯玚与何歧行果然都在这里,正被团在包围之郑待祁时见走近,有眼力的众人纷纷避让出一条通路来,还欲拜礼,都叫他抬手制止了。
遮挡视线的人影分散开来,蒋慎言才真个瞧清楚了中楼的惨状——叶元正仰面朝上,像舒适躺在池中浸浴温水一般舒展身体,面容平静,若不是看清他四肢的惨状,会让人产生一瞬的错觉是这人酣睡过去,正做着美梦。可他两个光秃秃的手腕和已经几乎仅剩白骨的大腿却讲述了另一番骇人听闻的故事。而四散周围,像花瓣一样“浮”在池上,竟是均等大的片片碎衣与红肉,它们来自何处,不言而喻。
“震惊”二字已经无法形容蒋慎言此时的反应。女郎脑中像是落了惊雷,炸裂出星火硝烟,把她的所有毫不留情的轰了个稀烂,留下的只有嗡嗡耳鸣和浑身的颤抖。她倏地转身,将香囊怼到鼻下,用尽了全部的理智才控制住了腿脚,不让它们私自逃走。
“主人。”影薄沉声冲祁时见点零头,主动递上了祁时见此刻正想知道的答案。
少年眉头锁紧,即便印证了他的猜想,也没有分毫喜悦溢出。
影薄是亲眼见过丰山寺惨状的人,既然他表示认同,那这两起祸事的凶手必是同一伙人所为了。这人既要追杀陈治,又不打算放过叶泰初。动机实属让他迷惑。
祁时见在陈治和叶泰初身上看不到什么共同点,一个是放辟邪侈的无为教徒,一个是富甲一方的樟帮行头。叶泰初并不在陈治给出的名单之上,而他本人家大业大又不似需要陈治这样的角色替他暗中铺路打点。两人不像有所往来,却又被同样的凶徒追杀。
陷入沉思之人非他一个。柯玚也正一边听着何歧行的尸检,一边拧眉皱脸不知思索着什么。待他回神发现祁时见的来到时,对方已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了。
“啊,见过王爷……!”刑书慌忙躬身拜礼,腰弯到一半被对方制止了,“多谢殿下。”
何歧行也被他这声打断了话,抬眼便注意到背身立在祁时见侧后的蒋慎言,起身越过少年朝她走来。上下一梭巡她那拼命死撑的模样,心中不快,又疼惜又恼火。“你还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啊?”何歧行出口讥讽,想骂她出去,可话刚起了一个头就被祁时见拦住了。
“叶元正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