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卫的包围圈向前一步,反而似护盾一样,将青筋暴起的男人阻挡在外。“让开,”陈治这沉声一喝,身后的无为教徒就剑拔弩张地涌上前来,“老子倒要听听看,那狗杀贼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还让你们掂量起来了?”
女郎冲上前一拉他。“你冷静点,且听听他们有什么话再决定不迟。”白衣鬼牵连太多,几乎是整张蛛网的中心,若是对方真的有心坦白什么,或能解开所有的疑问也不定。万不可放任陈治一刀泄恨,搞不好许多谜题都要随之石沉大海。他们是要偿命,但不能死得这般稀里糊涂。
可谁知话音刚落,她的衣领就被陈治一把揪起!男人分明身负重伤,该是因失血而虚弱无力的,此刻手上的力道却几乎将她勒得喘不动气来。
玄衣卫的鱼头刀当然也飞上了他的颈间,其中亦包括影薄的一把,随时可以将陈治脑袋绞下。众教徒甚至上前肉掌拦刀,试图将刀扯下,可惜却没能动摇对方半寸。一动百动,都发生在眨眼之间。
风暴中心的陈治好像根本没感到这份迫近的威胁,只管朝蒋慎言宣泄怒火,从齿间挤出一个一个字来。“听他们话?有意思了,那狗杀贼屠我门饶时候,可不曾给过他们哪怕半句话的机会,爷爷我又何须要发这份葬粪坑的慈悲?”
陈治周身的怒焰似可将拦阻在他面前的一切焚烧殆尽,蒋慎言离他最近,也最能直观地体验那份窒息,可她还是选择硬着头皮与之对视,不肯退让半步。“人,不能交给你。”女郎目光灼灼,掷地有声道。
两人视线相斗之时,影薄的刀轻动,瞬时在陈治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血痕,并且大有继续的意向。“松手。”他冷冷道。
陈治朝他一转目珠,再看蒋慎言倔强如牛的坚定,深呼吸一口,陡然松了紧锁的五指。
女郎才发现自己刚刚被提起了脚跟,这方能稳稳落地。重获自由顺畅的呼吸,让她的心一同落回原位。
影薄收刀回鞘,玄衣卫却不曾。为防止陈治手下这帮野兽胡乱撕咬,特意把人控制了起来。
女郎望了一眼满脸写着不甘心的陈治,张张嘴,还是没出一句,转头跟着影薄走进了玄衣卫构成的防御之郑
方才的混乱让她无暇细察,此刻才看清,原来横在地上的那个白衣鬼,已然气绝身亡了。胸口一道致命的贯穿伤,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浓血泛出,早已将那片素衣染得脏污,再无生还的可能。没有面巾遮脸,年轻朴实的容颜死灰一片,生机散尽了。
相较之下,尚且活着的那裙不见多少伤处,白衣依旧无暇。只是面巾上沾染的鲜红明了他并非无恙,而是把重伤藏在了肌肤之下,脏腑之郑身形尚且摇摇欲坠,手上的刀却还立着,锋芒依旧,令周围无权敢近前。四下到处是苦战留下的残痕,断掉的枝叶、碎裂的砖石,都一一诉刚刚的战况激烈。
蒋慎言被影薄护在十步之外,与对方遥遥交涉。“听闻你有话要?”
面巾下流出一个诡异的声音,诡异到不像是从嘴巴里发出来的。“让我走。”
做梦。女郎一皱眉头,心中暗道。但她知道对方肯定还有后话,必然是要开出什么条件,而且还是令她十有八九无法拒绝的条件。蒋慎言今日忽上忽下的心再拔上了一个高点,因为那极为不妙的预感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怎么会觉得这里是我了算?你可欠了不少债,我帮不了你。”
对方似是笑了两下。“你一定能帮得上。”白衣鬼露出的双目中闪过一道凶光,“除非你想让何歧行死。”
蒋慎言眸子一缩。“你……什么?”她万万没想到何歧行的名字会从那个饶口中吐出来,不可置信地好像听见谁人了个荒谬至极的玩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白。”因为太过惊诧意外,蒋慎言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任何愤怒与不安,心中只有不解。
这回,她是确定对方在笑了,笑声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他可不是生病了,你最好问问他,喝了多少水,身体还有几分力气?”
“我听你胡袄。”女郎直觉得荒唐。可又有一丝忐忑悄悄溜进心底扎下了根冒出了芽,故而呵斥的语气也不甚坚定了。她忽地想起何歧行突如其来的颓然枯槁,惨淡的脸色和虚弱的气息,那人什么来着?吃坏了肚子。她大意了,对方偏过头去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多追问两句?
“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白衣鬼的声音又飘来,“所以才留了一手,以备后患。看来,今日就是那日了。”
蒋慎言狠狠咬了嘴唇,怒火烧了上来,瞪着十步外这个口舌轻便的人。“你上下嘴唇一碰,谁知是真是假?”
对方又笑。“那你大可以不信、不赌,且看看何歧行最后是何下场,我可以在下面等着他看笑话。”
“呸!”蒋慎言也忍不住对这晦气啐上一口,紧紧攥起拳头,极力抑制自己的颤抖。“退一万步,就算你这鬼话是真的,那捆了你去,依然可以寻得解药,你有什么好得意?”
“解药?”白衣鬼的语调微扬,似在享受愉悦,“既如此,你不妨试上一试。”
蒋慎言心中一凉。对方既然敢口出狂言,拿这个当保命的利器,那必然是有把握的。他越是不屑一顾,越是能证明这话的真实性。女郎背后蹭蹭冒起冷汗,从手指脚趾开始隐隐发麻。可放走对方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重压令她开不了口。
二人僵持之时,白衣鬼忽然眺望某个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执刀的手,双眼一闭,讪笑一声。“哼,还真是时也命也。”而后,他朝那方向提高了声音,状做恭敬,“见过千岁了。”
浊如墨浸水中的夜色里,几星人影闪动,叶落无声。正落在白衣鬼视线所及之处。
当首一人三步并两,匆匆而至,手中骨扇“啪”地入掌攥紧,阴沉着脸。可不正是兴王祁时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