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姜意已然知道太后的来意是什么。
关于魏宁刚回宫做的一些事情,姜意是知道的,她并不觉得魏宁做得有错。
是太后先要魏宁死,魏宁不过是做出合理的反击罢了。
魏宁也只杀了一个襄王,他连太后都没有杀,只是恐吓之,软禁之。
若她是魏宁,断然不会留下太后的性命。
做父母的,没有一片爱子之心,不为自己的子女着想,反而千方百计的要抢走原本属于子女的东西,还要子女的性命,那么做子女的又为何要孝顺这样的父母呢?
愚孝也不是这般孝顺的。
她和魏宁都是父母缘浅的人,所以她格外明白魏宁,也格外心疼她。
只是她知道这是魏宁内心深处的伤痛,魏宁不说,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眼下里,姜意只是故作不解道:“襄王因谋反而被杀害,太后看到臣妾为何会想起襄王呢?”
太后面色微僵,有些恼怒姜意说起这个。
“这事是个误会,襄王最是乖顺,他怎么会谋反呢?真正谋反的人是武定侯,襄王不过是被武定侯牵连,再加上皇上对他有些成见,这才......”太后说着,已是有些泣不成声。
“襄王小时候很可怜,就像你一样可怜。”
“先帝更喜欢吕太后一些,于是也更喜欢曾在吕太后身边待过一程的皇上,他对襄王漠不关心,襄王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他最可怜了。”
“相比于襄王,皇上得到了太多太多,先帝的喜爱,皇帝的身份。”
姜意只是定定的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说笑了,襄王再可怜,也是在自己的亲生母亲膝下长大的,先帝再不倚重他,可他还有您这个处处替他考虑的亲娘。”
“相比较皇上就不一样了,他打小就不在自己亲娘身边长大,先帝看重他,也是因为他这个太子的身份,他后来回到了太后的身边,太后心里眼里只有襄王,皇上真是太可怜了。”
她说着说着便忍不住落泪了,一副替皇帝万分惋惜的模样。
太后接二连三的被姜意拆台,心中也有些恼怒,她在心里想着,皇帝有什么可怜的,他是皇帝,他富有四海,他若是可怜,这世上还有人可怜吗?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该残害手足。”太后扯了扯嘴角道。
姜意道:“襄王到底是幸运的,他犯了谋逆的罪,他人死了,太后也会时常想起他,以至于看到与襄王毫不相关的妾身,也会想起来襄王。”
“若是皇上在之前没了,您会时常想起皇上吗?”
太后微怔,若是皇帝那个时候死了,她只会觉得庆幸。
到时候襄王的孩子会成为新帝,她会垂帘听政,一切都不一样。
太后道:“哀家说了,那事是个误会。”
“就不说襄王了,襄王的那几个孩子何其无辜。”太后打消了用襄王来勾起姜意同情心的想法,她又转了个话茬道。
姜意越发诧异道:“襄王的几个孩子不是被皇上好生安置在宫里吗,皇上还为他们寻来了夫子,臣妾前几日还瞧见了他们,他们各个被教得温顺有礼。”
“他们原就是罪臣的后代,皇上却如此宽宥他们,可见皇上是何等宽仁。”
太后道:“是吗?”
她也就是今日才有机会过来见一见姜意,倒是没见那几个孩子。
但想也知道皇帝不可能善待他们。
姜意和皇帝也是一丘之貉,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股脑的向着皇上,全然不顾事实如何。
“皇后和皇上的感情倒是好。”太后道。
姜意道:“臣妾和皇上夫妻一体,感情自然是好的。”
“那你可知他曾用那几个孩子的性命威胁哀家?”太后又说道,“那一日里,他是真的动了杀心,那几个孩子差点就要死了。”
姜意淡淡道:“那几个孩子不也是没死吗?”
“卧榻之侧岂荣他人酣睡?那几个孩子说是孩子,可是罪臣的后代,他们原本就该跟着襄王一块儿死,是皇上宽仁。”
“皇上这般宽仁的人,却被太后拿着这种宽仁当成软弱,肆无忌惮的在臣妾这里编排皇上。”
“太后的用意是什么,想让臣妾同皇上离心吗?”
姜意脸色已是冷了下来。
太后有心想要发怒,但想到自己现在还有用到姜意的地方,所以她忍了忍,目光微闪道:“你说得也对,但或许哀家只是站在一个母亲,一个皇祖母的位置上看待事情,所以才有不同的看法。”
她原本想的是,女人大多心软,会有许多无谓的善良。
姜意并非世家大族出生,更应该好哄骗。
让姜意替他们说话是一个目的,若能因此让姜意觉得皇帝是个残忍暴戾的人,让皇帝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所背刺、不理解,也算是出了她心头的一口恶气。
但没想到......
姜意看上去十分软和,但她不肯让太后讨一点点便宜,她很快又道:“太后是襄王的母亲,也是皇上的母亲,您只为襄王和他的子嗣考虑,却从来没想过为皇上考虑半分。”
“他被自己的亲兄弟所背刺,他的兄弟要他的性命,他要亲手弑兄,您就没想过他心里有多痛呢?”
“他不被您理解,他有多伤心?”
太后面上的神情几乎要维持不住了,她很想大声的咆哮。
皇帝杀了人,他还要心痛,还要伤心?
还要她理解他?
她不被他给吓尿了就不错了啊!
他是杀人的那个啊!
但是表面上,太后却不能再说什么,她不能朝着姜意发火,她甚至说不出反驳姜意的话。
因为她这个太后只是挂个虚名。
若是襄王做了皇帝,一定不会这样待她。
皇帝总说她偏心襄王,可那也是因为襄王值得。
皇帝永远都不像襄王那样依赖喜爱她这个母亲,想到襄王,太后忍不住哭了起来。
姜意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太后娘娘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的话,您便先回去吧,您哭得我心烦。”
太后诧异的看向姜意,她不能理解,这世上怎么会有女人像姜意这样冷血。
她收了哭声道:“哀家有一桩事想要麻烦皇上。”
“皇上既是宽仁之辈,不妨便将那几个孩子送到襄王的封地上吧,不过几个孩子而已,也不会对皇上造成什么影响。”
姜意诧异道:“您怎么会这样想。”
太后绷着一张脸,几乎已经做好了被姜意拒绝的准备了。
但她没想到,姜意说出口的话还能更难听。
“襄王是谋逆之臣,他的封地早就被没收了,他没了封地,这几个孩子如何还能被送回去呢?”
“要么他们就得一辈子生活在皇宫里,被皇上的人监视着,要么他们便只能死。”
“太后不想让他们一直在宫中被人监视着,臣妾倒是愿意同皇上传这个话,便让皇上赐他们鸩酒一杯,让他们死个痛快好了。”
“皇后,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太后被气了个正着,“你怎么能诅咒哀家的孙儿呢?”
“你真是......”
“你这个蛇蝎妇人,哀家要让皇上废了你。”
姜意笑盈盈的看向她,“太后若有这个本事,又何必过来求臣妾,来将那几个孩子给放了呢?”
“太后若想让他们好生活命,最好在臣妾面前规矩一些,毕竟臣妾可不是皇上,那些人跟臣妾没有丝毫血缘关系,臣妾一个不高兴,拿他们泄愤也是可能的。”
她冷冷的看向太后。
太后看着姜意这模样,恍惚间便想到了皇帝重回宫中的那一日里满身煞气,一身杀意的模样。
姜意的面容隐约同魏宁的面容重合,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姜意道:“送太后娘娘回去。”
将杯中的茶盏放下,太后前脚刚走,魏宁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