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过不了几年,老汉也该入土了。”赵德汉感慨道,“不过若是能有个孝顺儿女,就想皇后这般,自从太后卧病在床,皇后每日晨昏定省,亲自服侍,送喂汤药,风雨无阻。”
“皇后?”赵桓皱起了眉头。
“是啊,陛下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在太后床前侍奉,自然要交给皇后去做这些事了!”
赵桓眯着眼,重新审视起赵德汉来,从方才这番话来看,这个老人绝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憨厚老实。
虽对于曹太后的死亡,赵桓早有怀疑,从中更是嗅到了浓浓地阴谋味道,但暗示这一点的,却是赵德汉,一个游离于大周朝廷之外的人。他本是宗室中的旁系,与赵周皇室这一支几乎可以毫无瓜葛,只是被赵元宏强行安上了一个大宗正的职位。
若不是此次曹太后薨逝,朝廷过上一百年也不会想起此人来。
“对了,大宗正这般年纪应该是子孙满堂了,怎么从来不见大宗正提起过?”赵桓想了想问道。
“死啦,都死啦,就留老汉我一人在这世上苟活。”赵德汉这话时神情悲伤,但赵桓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阴沉。
“抱歉,是王唐突了,让大宗正想起不好的事了。”赵桓没有细究赵德汉的家人,而是老老实实道了个歉。
“没事儿,早就过去十多年了,老汉我早就释怀了。能多活一就是一!”赵德汉冲赵桓一笑,露出一嘴焦黄到发黑的牙齿。
“对了,晚些时候殿下还要参加晚宴吧,老汉我就不耽搁殿下的时间了。”赵德汉笑道。
“这大宗正也知道?”赵桓纳闷了,方才偏殿里提起此事时,只有赵桓和赵元宏以及杨公公。这家伙难道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是什么半仙,这都能知道?
看着赵桓一脸惊讶,赵德汉笑道,“方才陛下也打算让老汉参加这晚宴,不过这是陛下的家宴,老汉一个外人去凑和什么,您是吧?”
原来不是什么大仙,赵桓尬笑两声,“哪里的话,大宗正身上也是留着我赵氏一族的血脉,怎么称得上是外人。”
“算啦,殿下不必劝了,老汉一个糟老头子去了,只会倒大家胃口。再了,太后这边还得老汉照看着。”
闻言赵桓也不再多什么,二人闲扯了一会,赵桓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韩丞相?”
韩正言是大周丞相,按理曹太后薨逝,应当是他率领百官前来拜祭。但今日领着百官的,却是一个赵桓不认识的人。
“韩丞相?哦,老汉忘了,殿下还不知道呢!韩丞相早就升官啦,如今可是韩太师了!”
“太师?”赵桓皱眉,对于大周的官制他还是了解几分的,太师这个职位位列三公,看似风光无比,实则却是虚职。一般都是官员死后或者退休才会赠予,以示恩宠,就像大周没有异姓王,都是死后才追封的一样。
“那如今朝中统领百官的是何人?”
“皇后的亲兄,武威侯张叔仁张丞相。”赵德汉答道,“不过咱们陛下还授予了韩太师节制百官的权利。只是不知为何,韩太师一直称病不愿上朝,因此朝廷大事务皆是交由张丞相处置。”
“可是,武威侯是外戚啊?”赵桓捏了捏鼻梁,大周朝吸取前朝教训,从未让外戚担任过要职。但如今却是张叔仁在统领百官,看来金陵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
“别忘了韩太师也是啊,大皇子娶了韩家女儿,虽大殿下和您不是在金陵完婚,但却是和您同一大婚,殿下您不会忘了吧?”
“我怎么会忘呢......”赵桓喃喃道。
提起韩玉儿,赵桓顿时没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闲扯了几句后,规规矩矩地跪在了曹太后的梓宫前,声为其祈福。
不知过了多久,色逐渐暗了下来,寂静空旷的大殿里,陪伴赵桓只有诵经的僧壤士,在烛火闪动摇曳下,他们已经念了整整数十日,身子保持着一个姿势,嘴从未停歇过,这般本事让赵桓佩服不已。
“殿下,殿下,晚宴已经备好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到,就等您了!”正当赵桓想的出神时,身后传来了杨六的声音。
“啊,杨公公,王思念太后一时忘了时辰。”赵桓起身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殿下的仁孝朝臣和百姓都已经知晓,不过还请殿下不要让陛下和皇后久等才是啊!”杨六缓缓道,“请殿下先去沐浴更衣吧!”
“不必了,既然陛下等得着急,那我这个做儿臣怎么好意思让他们久等!”
赵桓弹怜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紧跟着杨六的步伐来到了一处宫殿。里面灯火辉煌,赵桓扫视了一眼,果真是家宴,参加的人不多,都是赵桓的血亲。
柳贵妃和冯媛早已恭候多时了,待到赵桓来了,这才跟在赵桓身后进入大殿。
看着赵桓还穿着一袭孝衣,赵元宏皱了皱眉头,却没有什么,倒是一旁的皇后张氏先开口了:
“这不是桓儿和柳妹妹么,真是许久不见!”
赵桓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躬身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拜见皇后娘娘!”
而后他移了移身子,向着左边落在的人拜道,“见过大哥,还有......嫂嫂!”
坐在左侧的正是赵桓的大哥,和韩玉儿,见赵桓冲他们行礼,韩玉儿没有什么,面无表情,起身行了个万福。
大皇子还是那副老模样,嘴角留着涎水把玩着自己手指,“嘿,嘿嘿......弟弟回来啦!”
“是啊,臣弟回来了。”赵桓回道。
“行了,以后有你兄弟二人话的时候,现在速速落座!”赵元宏却有些不耐烦,出言道。
闻言赵桓也只好转身落座,紧接着数名宫女端来各色菜肴,晚宴总算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