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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凤凰的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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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比起引擎轰鸣更像是害了热病的病人那拉风箱般的肺部叹出的哀鸣般的湿啰音,与像是钢铁的骨骼在死者的身上发出嘎吱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有一些看起来诡异地变得鼓胀而凹凸不平的空降仓、雷鹰、掠食者与兰德袭击者的钢铁与腐肉的扭曲结合的黑影,开始从噩梦般沉浮于地面上的灰绿云团中向着任何不幸遇到他们的人浮现了。

    现在,死亡守卫军团的第一连在净世疫军那对生命充满憎恨的攻击替他们清理掉了战线前方后,开始了他们的正式全面进攻。

    此乃来自古老军团时期的第一大连编制,即使不算上他们带来的那些在太空中扭曲膨胀的船只、数量庞大的恶魔引擎、亚空间的污秽瘴邪、各种瘟疫机蜂的变种以及一些由混沌卵培育而成的野兽等等诡异又致命的武器,他们也有满编的一千名死亡守卫战士。

    加上这一次他们特意所带来的两个实力雄厚的战帮,纳垢信徒们的军力与人数在理论上的确已经对在阿斯塔特圣典指导下成军的钢铁之手战团形成了差不多二比一的比例。

    如果按照美杜莎目前的情报,现在可用的只有七个氏族连与人数依旧不多的受训新兵的话,几乎要达到三比一。

    死亡守卫与他们的盟军抵达战场的时机是如此巧合,又深入星系防御如此悄无声息,假若正好结合之前有关拉库安勾结了哈蒙克与卡拉古的背叛行为,很难不让人认为其中或许有所关联。

    这也让一些原本中立的钢铁之手们心头得疑问更深。但此刻没有时间讨论和审问这些。哈蒙克与卡拉古的战士与无畏们被要求强制植入额外控制模块,并在身上安装上大量炸弹,随时准备按照需要被用于冲散敌人的阵线——是的,由于他们氏族指挥官的可疑行为,这些战士不被信任,因此这样的处理在此时的模拟演算中被认为是恰当的。

    而依旧被囚于钢铁议会的哈斯泰姆·哈蒙克则在攻击被发现时便立即被拔走了他联入要塞拟像圣室(注1)与议会思集的线缆。

    这位钢铁连长的动力甲反应堆能源也被拔掉,只留给他一个勉强够生命维持系统运作的小电池,对于全身机械义体化超过百分之九十五的哈斯泰姆来说,现在他不但变得寸步难行,同时也能防止他用他那不洁的声音和思维来扰乱钢铁之手指挥官们的思考。

    美杜莎凡人辅助军——这些不幸的凡人在刚刚净世疫军的毒气攻击中损失惨重,注意到对方所使用的恶毒武器并立即重新根据瘟疫第一大连的情况调整了防御和进攻计算的钢铁之手们还不知道,纳垢信徒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要赠送给他们。

    被诡异的亚空间能量赐福变得不自然地锈迹斑斑的钢铁与陶钢舱门纷纷打开了,从那些散发着腐朽与衰败之力、看起来甚至不应该能够移动的雷鹰与运兵车中缓步走出一波又一波身形庞大同时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敌人。

    被锈蚀的爆矢枪的枪口中不断喷出枪焰,子弹饱含瘟疫或是沾满传染性的胆汁,纳垢战士们随着身边的恶魔引擎与瘟疫兽缓慢地进入攻击位置,开始向钢铁之手们重新集结起来的防御阵线推进。

    与体型没有发生什么很明显变化的分裂者与净世疫军不同,死亡守卫的瘟疫战士们看起来则已经只是他们过去光荣形象的一个病态而变形的残影。

    黑红腐烂的内脏肚肠从千疮百孔的动力盔甲的腹部满满地溢出,错落有致地挂在边缘,新鲜的蛆虫活跃地在他们的动力甲内快乐地翻腾,而肥胖的瘟蝇环绕在他们身边上下翻飞,嗡嗡作响地演奏。

    尽管每個死亡守卫看起来都不可能还活着或者有任何力量举枪射击,他们是如此不洁,不断向周围所有目击到他们的人传授着慈父仁慈而幸福的赐福是何等美丽,但本质上,他们依旧是接受过完整手术与训练的星际战士,那些在战争中所需要的技能与力量并未随着他们身体受到的赐福而消失。

    净世疫军与分裂者们开始移动,带着他们的恶魔辅助军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而现在,钢铁之手们的战线正面正是用万年前的军团特有的那种无情、坚韧的效率不断推进和攻击的死亡守卫第一连。

    钢铁之手的氏族指挥官们很快发现,这是一群他们遇到过的死亡守卫中最棘手的那一种。

    美杜莎的子嗣们一直引以为豪而通常所向披靡的装甲集群火力弹幕会被瘟疫机蜂与腐烂虫群形成的云团提前引爆,或是因为炮弹落入过于湿润粘稠的肉质外壳形成的柔软臼窝中而没有触发。

    以往对混沌打击的经验中,对付纳垢的战士们效果极佳的火焰喷射器则在浓厚的腐蚀性酸雾与天空上开始落下的浓稠液体块中表现不佳——

    从未见过天空下落过这般“雨水”的美杜莎人惊讶地发现,故乡天空那亘古不变的黑色云层开始显出黄绿色的诡异光芒,从中开始下起了剧毒的瘟疫雨滴。

    战场鸟卜仪发出了绝望的尖啸,它们侦测到了某种高能亚空间警告信号,即使只是远距离“察觉”到了它,这些不幸的机械也开始发生恐怖的、快速的腐烂、锈蚀,就像它们已经在什么废弃的末日之地被存放了许久。

    一团古老的巨大黑影正在他们头顶的轨道中缓缓降低,向着美杜莎那浓密的大气与云层倾泻着来自慈父的赐福。

    那便是瘟疫混沌舰终焉号(Terminus Est),慈父的赐福之地,飞行的纳垢圣域,帝国之中最可怕的传说与最恶毒的恐怖之一,所有行星总督与星系领主的绝望预兆。

    在这噩梦般的泥沼景象中,更有一个手持镰刀、身后不断冒出浓密黑烟的身影,出现在阵线后方的中央的剧毒瘴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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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库安氏族的征服之厅关闭了所有非必要的能源,静悄悄地飞掠过已经变得沉默的守望站点与机械教研究世界。

    这些原本强大的飞行站与星球如今一片静默。

    它们的命运具体不得而知,但浓密而云团状的亚空间反应讯号或许能说明什么。

    在“费鲁斯·马努斯”的命令下,他们现在使用一条不常用的航线直奔美杜莎而去,试图抄了进攻者的后路来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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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

    年轻的福格瑞姆大喊道,虽然被尊贵的原体允许旁听参加会议,但他在如今已经被称颂为“伟大的”费鲁斯的王座前如此无礼的行为依旧引来了一众钢铁之手们仿生植入义眼中瞄准器不客气的锁定。

    “你们决定优先朝地面投放新兵来占领一块登陆场?!可那是死亡守卫的后方!下面充斥着高浓度的腐蚀性毒气与瘟疫!那种会融化血肉的化学毒气你不能确定他们的动力甲能不能防御住!瘟疫病毒的浓度明显超过了普通设计的防御限度!而且为什么多弗克氏族的新兵也要被算在其中?”

    他神情激愤地指着中央的立体战区星图,放大了其中一块场景,那上面显示,星球原本荒凉死寂的地面——嗯——你也不能说没有变得生机勃勃吧,绿褐色的泥沼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守军的尸骸正在翻滚,仿佛要孕育些“奇异”的“生命”。

    “当此之时,计算显示这样对战团的损失可减少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而成功率依旧较高。”一位铁父冷漠地回应道,“我等的力量将于其后投入,如此可将最大的力量用于最需集中力量的地方。”

    “为什么?只为了那百分之二的损失率?!那不是你们的新兵吗?新鲜血液难道不是一个军团……一个战团的未来?”

    随后又一位铁父站出来回答他的质问。

    “的确常有不理解之人言说吾等残忍。但我们却实在地评估过所有求援者的军事与资源价值,我们蔑视那些太过弱小而无法指望自己生存的人,我们也会被无数饱含同情之人所诅咒。但人们不理解。我们可以选择只拯救那些可以使得我们或他们更强大的人,这样节约和积蓄下最大的力量,来充分运用在需要的地方。当然也可选择把自己的力量浪费在自我膨胀的仁慈任务上中被白白消耗,却在预备阻止敌人的最后一击时无能为力。这种情况下,对于结果来说谁更残忍呢?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将一切交给我们的机械演算,来得到一个合乎逻辑的解决办法。”

    “你们……”福格瑞姆咬着他如贝母般整齐的牙齿,脸色涨得通红,“那么让我去支援他们!”

    “什么?”

    “我带着人下去支援他们!假如失败了的话,我知道你们的B计划是什么,你们可以投放炸弹将我一道化为齑粉。”他冷笑起来,“这不是正好遂了你们的愿?”

    端坐于机械王座之上的银色巨灵皱起他粗直的眉毛,“伱带着人?你哪来的战士?”

    克隆凤凰抿住了嘴,但最终还是提议道,“我的凤凰卫队。他们就在牢房,我可以指挥他们,装备也是现成的。”

    他环顾四周,钢铁之手的指挥官们的神情都被掩盖在植入物与钢铁之后,但显然,怀疑与不信任的气氛愈发浓厚了。

    银色巨灵与金色迦楼罗之间的通讯数据飞速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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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友,你年轻时候竟有这般冲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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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确定。但我挺羡慕他的,戈尔贡,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兄弟全都在泰拉之上,如原本可能的轨迹一样,一同长大,一同奔赴星海,一同战斗,或许我们之中的许多人在成长起来之前,比他还要冲动得像个孩子一样,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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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起来……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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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但那只是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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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打算建议我拒绝他的请战吗?他很大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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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会建议你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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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你会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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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戈尔贡,这是他为自己找到的机会,他看得很准。我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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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懂了。

    “如你所愿。”

    钢铁之手们的激烈抗议被他们的基因之父一力压下。

    “去做你的准备吧,新兵与重型机仆组成的空投舱集群将在空投甲板与你们一道出击。”

    年轻的克隆凤凰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在他走出大厅之前,福格瑞姆犹豫了一下。

    他转过身来。

    拉乌斯刚刚更换上的新机械义眼在他同样崭新的目镜后收缩着光圈,无意识地冷笑这个表情的肌肉牵动下隐隐作痛:你看,堕落者是软弱的,叛徒就是叛徒,他一定想要找借口……

    “对不起。”

    这个过去曾在切莫斯荒野上感动了所有人的福格瑞姆的明亮而燃烧的幻影突然用飞快的语速但明亮、清晰地说道。

    他淡紫色的眼睛诚恳而遗憾地注视着大厅里的每个人。

    “我还是不认为我错了并且该为此道歉,但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我读到过的那些关于古老年代的战斗故事告诉我有事还是要及时说出来,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能站在这里。”

    “所以,我的这个对不起仅仅针对我含混不清的发言将话题引至激烈的部分,以及我需要阐明。我当时对你们那么说,我只是想指出,我们彼此都在追求让自己的物质存在达到完美的道路上,但或许我们皆已开始偏离到了相反的极端。我不是想要质疑你们灵魂深处的那份忠实。但即使本心如铁,也要小心肉体的量变会带来混淆的质变,防止滥用的措施是一开始就对此保持警惕并严格地节制。或许我没资格这么说,但……”

    紫衣凤凰的余烬自己说着也摇起了头,他自嘲地一笑,停下了口中的话,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前去底层甲板的监狱召集他残余的古老凤凰之子们做最后的战前准备。

    钢铁之手们沉默着目送年轻的凤凰离去,没有任何人对此给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