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娆脑子也开始晕晕的,随即淡淡一笑:“我倒是想信,可我好难信。”
她伸手拿着酒杯往嘴边递的时候,看见晚樱迷蒙着支着自己的有些偏瘦的包子脸,那迷糊单纯的样子真是跟万茵茵好像。
因饮了些酒,江云娆的眸眶里泛起一些水痕来,面露忧伤:
“我从前有个极为要好的朋友,也跟你一样,天真单纯,喜爱做做菜,做做小甜点,梦想是开满八家酒楼。
可是我们当年生活的地方,群狼环伺,根本不是个能过太平日子的地方。
我在的时候,尚且能护住她一二,不在的时候她是受尽了苦楚。
那时我有孕,十月怀胎里,她为了不让我出事,
也不顾她家里人跟身边人的鄙夷,好歹当年也地位不算非常低,可还是负责了我的一日三餐,日日精心照顾。
本也是贵族里的小姐,一双柔软的手也变得发硬起来。
后来我离开过几年,她又私底下照顾我的孩子。
在那个群狼环伺的大宅院里,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能打能杀的人,
但也想为我的安危出一份力,所以就用亲自做膳食,从早忙到晚。
她说过,会保证每一口进入我肚子里的食物都是安全的,她也做到了。
她是那样的简单无害,用自己小小的力量护住自己在意的人。
可在得到我即将回来的消息时,她没能撑到最后。”
江云娆猛的朝自己灌下一杯酒,彼时那双乌眸潮湿泛红起来。往事历历在目,旧人已不可追回。
晚樱正了正身子:“云娆姐,你别难过。她为什么没有撑到最后呢,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江云娆眼下的泪云集,缓缓湿了面颊:
“我从前的仇人对付不上我,就将所有的仇恨都朝着我那最好的朋友撒去,她最后死在了那个人手里。
可是她是一个那样无害善良,只喜欢做做厨艺跟人分享的一个姑娘。
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却是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开的。
这几年来,我时常悔恨,为什么当年只护她,却不教她护住自己的本领呢?
若是能重来一次,我希望她能做个自立自强,能为自己抗争之人。
让我在时能护住她,我不在时她能好好保护自己。
天有不测风云,谁都无法保证能无时无刻的保护一个人一辈子。”
她认真又交心的看着面前的晚樱:
“我希望你也是如此,做个自强之人。
当保护你的人偶尔没在身边时,你也拥有自护的能力。
晚樱,人任何时候都需自强,越是有才能之人,越是需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你那么优秀,厨艺天赋异禀,惹人猜忌是早晚的事情。来日若是有人害你,你需自己为自己抗争的。”
晚樱低下头:“好像也是,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娘不疼爹不爱,我只剩我自己了,我的确得保护好自己。”
可是她自己胆子小还脑子笨,若是遇上了,她还真是保证不了自己能不能护住自己。
江云娆叹道:“世人要女子柔婉,顺从,仁善。但今日我却教你,对爱的人柔婉,对自己的心顺从,对良善之人仁善。
人活一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人犯我,必诛他人。”
那清明柔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三分,那天家供养出来的威仪此刻从她身上锋芒流转。
晚樱连连点头:“云娆姐,我记住了。”
江云娆用帕子擦了擦泪:“你也跟我那朋友一样喜欢厨艺,几乎是到了痴迷的地步。”
晚樱清秀的面庞立马就扬起笑意:“因为吃到美食的人,就会很快乐,就这么简单!我想要我在意的人快乐而已。”
她看着江云娆很喜欢她做的餐食,心中大悦,格外的在乎这个朋友对自己厨艺的喜爱。
但是换做从前的家里人,她则是有些厌恶的,吃力不讨好的做烧火丫头做了十年,还真是憋屈。
江云娆举起酒杯:“我那朋友也这么说的,吃上好吃的东西,就能快乐一整天。”
二人多饮了些酒,江云娆是被人扶着走出的巷子。
晚樱被流川扶着,语声不大清晰的道:“云娆姐,我若是真得了湖边小院子,你以后常来找我玩儿啊!”
江云娆酒醉,已经看不清晚樱的面容,只觉那是万茵茵站在马车底下朝她笑:“好啊,我一定来。”
上了马车后,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沉声道:
“去查一下那个叫做沈流川的,若不是良善之人,就留不得了。”
芝兰:“是,娘娘。”
巷子深处的那间小屋子里,陆陆续续的传来晚樱的说话声。
流川擦了擦额头的汗,焦灼的看着她:“我说大姐,你怎醉成这个样子?”
他将晚樱扶着走到床边坐下,晚樱手舞足蹈起来,眼前一幕一幕陌生的画面浮现,还从未如此完整过。
晚樱嘟囔的道:“我脑子要犯病了,你退远点儿。”
近一年来,特别是到了帝京城后,她脑子里的画面出现得愈发频繁了。
一开始有些串联不上的片段,今日能串联上许多了。
她看见一个落雪天,在一个叫做瑶华殿的地方跪了一个女子。
自己塞了两个饼子在她膝盖下,但就是看不清楚她的脸。
画面再次流转,有人教她做一种叫做蛋糕的东西,那人做了一种叫做玫瑰荔枝的酒,但是太甜了。
是她告诉的那个人,要加一些薄荷,口感才会好。
流川看着晚樱在屋子里东走西走,嘴里嚷嚷着:“云娆姐……我快撑不住了。”
流川汗颜:“我看你是撑了,吃撑了。”
晚樱身子向后倒去,流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不经意间,那藏在袖口里的画像给掉了出来。
晚樱手快拿走,一边翻开一边道:“从背面看是个女子,你是不是有心仪之人了?”
画像一打开,晚樱刹那间便变了脸色,她身子一下子就跪坐在了地上。
那画像上的女子长着一张包子脸,圆圆的双眸,笑起来单纯可爱。
身着青色长裙,站在一棵榕树下,笑眯眯的看着前方,手里还拿着锅铲。
流川道:“什么心仪之人啊,这人都死了很多年了。”
晚樱怔愣着,双手颤抖起来,眼珠子左右滴溜溜的转着:“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