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桥驿的院子并不大,小姑娘们整日在房里,也没多少乐趣可言。
除了做做女红,栽栽花,弄些胭脂水粉,在一块儿打打牌以外,平日里也只能是找各种话题来闲聊了。
由此,房里所发生的事,没多久她们每个人都会知晓,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
今日一大早岳凌去见林黛玉的事,秦可卿等人便也从紫鹃和雪雁口中得知了。
当然岳凌去看望林黛玉,顺便逗一逗她开心,不是有什么非分的心思。只是随着相处的日子渐长,林黛玉依赖他的同时,他也有些依赖林黛玉。
旧时无论遇到什么难事,便是吃了林黛玉的茶,同她在一处坐一坐,即便不言语,心里也能平静许多,更利于他去思考。
如今,出门前先去补充一下林黛玉的能量,便能感觉到神清气爽。
然而在小姑娘们的口中,不知是形容成了什么,秦可卿此刻却学着林黛玉的口吻,来调戏岳凌。
秦可卿的呢喃声响在耳畔,令岳凌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忙丢下了笔杆,先来捂了她的嘴。
再往外探视着,幸好此处房里还没别人,瑞珠宝珠都不在,岳凌才松了口气。
而后再看向秦可卿,严词警告道:“别胡闹,若是让林妹妹知道了,她还能饶过你了?”
又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真是令秦可卿心神一荡。
慢慢剥开岳凌的手,还用舌头在掌心处轻轻舔了下,岳凌一闪躲,秦可卿就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嘤咛道:“那就不让林姑娘知道不就好了?还是老爷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岳叔叔呢?”
秦可卿眸中氤氲,似秋水含波,动情的望着岳凌,双手还不安分的摩挲。
秦可卿又嗤嗤的笑了起来。
“原来,老爷喜欢这个调调,那奴家都可以呀。”
岳凌吞咽了下口水,喉咙微动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来掩饰尴尬,试问就算没有这语气的加成,秦可卿这般勾人的女子倒在身上,谁能没点正常反应。
今日的秦可卿装扮的也十分用心了,一身绣金纹样的白纱长衫,轻薄如纸,再配以粉红色打底的杏红纹绸缎抹胸,下摆是同样颜色的粉红绣花长裙,白粉相间的配色,实在是妖艳十足。
头顶的飞仙髻,真的就好似翩翩的仙子一般,只是这仙子,如今面颊粉嫩,红唇若滴,已然是动了真情了。
岳凌起身想走,但是已被秦可卿牢牢的环住了腰肢动弹不得。
适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岳凌不自觉的想起身,同时忙给秦可卿使着眼色,让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却见秦可卿如狐媚一般,不加犹豫的钻进了桌底,还用岳凌的袍衫盖住了头部,就隐藏起了身形。
岳凌瞪大了眼睛,也不敢多言,就配合着她遮挡住身子,往外面问道:“谁?”
“是我。”紫鹃亦步亦趋的推门进来,还探头探脑的打量了一番。
上一次她来问岳凌需不需要服侍的时候,其实她连门都没进去,在屋外窗沿下就听到了秦可卿的娇声,哪还好意思留意多听,便慌不择路的逃回去了。
而这一次,房里一切安然,看来也是老爷昨晚将她喂饱了,香菱也不在,今晚怎得也轮到自己了。
紫鹃提振了信心,毕竟她是得了姑娘应允的,正是名正言顺的来陪老爷的,别人都只是偷腥的猫。
不过自荐枕席的事,紫鹃虽然之前也有过,但再做起来,还依然是扭扭捏捏,不如秦可卿这般放浪形骸。
垂着头来到岳凌的桌案边,拾起砚台,先习惯性的帮着岳凌研墨,侍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老爷,今晚没人暖床的话,姑娘说要我在这边照顾老爷。”
或许是听了有人要来抢地盘,秦可卿的动作愈发不安分了。
岳凌的身子一颤,嘴角都跟着抽动了下。
紫鹃在一旁看得疑惑,忙声问道:“老爷今日可是不舒服?”
岳凌讪讪一笑,道:“没,没不舒服。”
岳凌配合着为她遮掩,让秦可卿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这种偷感让她兴奋不已,而且只有在这种时候,岳凌才会任她拿捏。
这是她占上风的时刻,秦可卿便愈发努力了。
岳凌眼皮微跳,双手都忍不住的攥紧了些。
紫鹃放心的点点头,再望着桌面,羞涩的重复道:“老爷,你还没说用不用我来呢……”
秦可卿在桌下露出个小拳头来,朝着岳凌挥了挥,在宣誓主权。
岳凌忙用衣袍将其遮住了,深深捱下一口气,道:“今晚就先不用了,从校场回来有点困倦,再过两日你再来吧。”
紫鹃神色一暗,不过转念一想,岳凌许诺了之后来,也不是厌烦了自己,那便还是好事。
得了岳凌的话,紫鹃满心欢喜的放下了砚台,道:“那好,老爷今日好生歇息,若是有什么事来寻我们便是。老爷公务冗杂,可千万也要注意身子。”
紫鹃乖巧的叮嘱了两句,笑盈盈的望着岳凌,却见得岳凌的脖颈间有些红粉。
紫鹃取出手帕来,靠近了一步,要为岳凌擦拭。
却是岳凌猛地伸出手来,握紧了她的手腕。
紫鹃被岳凌突然的防备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老,老爷,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见老爷脖子上沾了些红粉,我想给老爷擦干净。”
岳凌猛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昂,原来是这样,我来,我自己来擦就行。”
紫鹃羞臊的点点头,在她眼中,以为是老爷当做她要主动袭击呢,不禁心底暗戳戳的想着,“老爷在想什么呢,我,我哪里有那么大胆的?再说这房里的事,不都得遵从着老爷的意思,谁还敢强迫老爷不成?”
紫鹃将手帕递过去,却是岳凌还紧握着她的手腕不放,让紫鹃又是一头雾水。
疑惑的打量着,紫鹃问道:“老爷?你怎的了?不然还是我来替你擦了?”
“等一下!”岳凌突然开口道:“等一下,马上……”
而后一个深呼吸,岳凌便淡然的将紫鹃的手帕取了过来,在脖子上擦了擦,强撑着笑意道:“应该是方才可卿来过,不小心蹭上了,这个妮子,也是不小心着些。”
感受到下方秦可卿又用力泄愤了,怕紫鹃瞧出端倪,岳凌忙打发道:“你先回去吧,林妹妹身子不好,先照看着她。”
瞧着自己的手腕都被岳凌捏的泛红了,紫鹃羞涩的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待听到房门闭合的声音,岳凌终于松了口气,探手向桌下,扶着秦可卿的头,似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皱眉道:“你,你真是越来越没个模样了,今晚我必要给你个教训!”
秦可卿吞咽了下,舔舐遍嘴角,笑嘻嘻的说道:“好呀,好呀,岳叔叔要怜惜人家嘛。”
岳凌:“……妖精。”
……
翌日清早,
薛宝钗携着在翠华轩得到的情报,先回到了驿馆。
奇怪的是,大早上了正堂上的门还没开,薛宝钗等在外面也是一头雾水。
“姑娘,我去问过瑞珠宝珠了,她们说侯爷今日应该休沐了,没去上衙呢。只是平日里侯爷也很少休息,多半只是今日会晚点去衙门。”
薛宝钗颔首道:“那好,我们先回去等一等吧。”
正当薛宝钗要走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岳凌穿了一席贴身的净白衣物,只是多了几抹红唇印有些分外显眼,一面打着哈欠,一面往外打量着,见是薛宝钗,岳凌转而问道:“薛姑娘回来了?”
薛宝钗收起了目光,螓首微垂点了点,“我在外面得知了些消息,正想要一早上与侯爷知会一声。”
一听是正事,岳凌便没心思耽搁了,只是如今堂上还有些凌乱,昨晚秦可卿“叔叔,叔叔”的叫,实在被岳凌惩治的不轻,今日怕是又要在榻上度过白日了。
“那好,待我回去换身衣裳,去你那边说吧。”
薛宝钗微微颔首,便引着莺儿,香菱回西厢房了。
瑞珠宝珠也凑了过来,红着脸走进了门。
两个木讷的小丫鬟立在面前,岳凌讪讪一笑道:“又给你们增添负担了,这房里就先交给你们收拾了,另外可卿如今还在床上熟睡,不必叫醒她。”
瑞珠宝珠相视一眼,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心里又不禁腹诽着自家的姑娘,真是不知自持,还日日都来这边胡闹。
这房里若是没有林黛玉坐镇,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依照她们姑娘如今的这个脾性,恐怕做事都不会背着她们两个,没准还要让她们搭把手呢。
瑞珠宝珠红着脸的去房里拾掇,岳凌便简单的披挂了外衣,往薛宝钗的房里坐了。
与林黛玉的房里大不相同,林黛玉总会将一些珍惜的物事带在身边,比如那雏菊和作画都挂在墙上,房中也还摆放了不少花卉。除此以外,还有她视若珍宝的几箱书卷。
只是在来到驿馆的第一天,就将房里的佛像拆了出去,岳凌没想过林黛玉一个信佛的,还会做出这种事,也是令他有些不解。
而薛宝钗的房间内,陈设十分简单。
除了飘花的落地大屏风,将屋里屋外间隔开来,处处都只是最简单的桌椅,书橱里零零散散有一些书,靠在墙边有一些瓶瓶罐罐,桌案上陈列着笔墨,却也没什么瓷器装饰点缀。
房里更是没见一点绿色,全然没有花的影子。
但是房里的香味依旧是很浓郁,是一开门就有种扑面而来的感觉。
“就快是霜降了,等到那一日也不知咱们这窗上能不能结霜。”
与薛宝钗对坐了案边,岳凌先开着话头淡淡的诉说着。
薛宝钗也知晓岳凌话中的含义,说的是冷香丸的用料,心头有了些暖意,温声道:“苏州地处江南,气候湿暖,不容易挂霜。不过之前有一年夜里冷得多,曾采集了不少霜存了起来,如今还够用许久呢。”
岳凌微微颔首。
其实薛宝钗的热症已经好了许多了,近来都没有咳嗽的很频繁,或许真是应了岳凌所说的,她心中的欲火并不重了,所以才有好转?
如今薛宝钗似是什么都能放得下了,只安安稳稳的在岳凌身边做事,就已经很不错了。
她有种预感,只要跟在岳凌身边,就能看尽她之前所看不到的风景。
“昨日我去了薛家的翠华轩,是苏州城中数一数二的茶楼。恰巧在雅阁中,碰见了两人在探讨着侯爷的事。”
“哦?还有这回事?”
薛宝钗点头,继续道:“其中一人我们不知身份,而有一人是苏州卫的参将,名唤王洪,他对侯爷解除了他的职务颇为不满,发了一顿牢骚。”
“而另外一个人与他求教了丝绸生意,其中还牵扯到了江浙署衙的赵相。”
薛宝钗说完,岳凌当即便想到了一人,那便是昨日曾来过的倭人。
岳凌神情迅速变得严肃,皱眉思虑起来。
薛宝钗又将她所探听到的消息,完完全全的复述了一遍。
岳凌才得知,原来这伙倭寇,早就计划着走不通他的路数之后,再往杭州去找赵德庸,将这门生意谈下来。
若当时自己真的让他走了,这件事还没准真的能促成。
毕竟对于如今士大夫而言,家国情怀是其次的,功名利禄要排在前列,只要是能完成弥补国库亏空的艰巨任务,那就是有功,不论你施展了什么手段。
即便是与曾经互为仇敌的倭寇做生意。
而且本身大昌就有与北疆蛮人互市的先例,对他们来说还真没什么不对的。
至于倭寇祸乱百姓,他们是全然看不见,毕竟没乱到自己家。
“薛姑娘以为,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薛宝钗与岳凌相视一眼,察言观色后,如实答道:“若是以商贾的眼光来看,这的确是一门很赚银子的营生。若是能稳定供货,城中添上几千架织机,除去国库的营收,至少还能多养活几千人。”
“只是侯爷看事情的角度,不是这般世俗的眼光,侯爷不喜自然有侯爷的道理。”
岳凌又道:“若是我说,我只是厌烦倭人,不愿意与其达成任何合作呢,从你的角度看来,是不是过于任性了,是弃国策于不顾,弃百姓于不顾?”
薛宝钗摇摇头道:“侯爷的喜恶不是没来由的,既然侯爷不喜这门生意,这门生意便有它不对的地方,只是我眼拙,并没察觉出其中的问题。”
“要购买丝绸的那个人,昨日去了府衙,是个倭人。”
“倭人?”
薛宝钗认真思虑了下,“倭人曾经刺杀过侯爷,是祸患,不是能一同做生意的人。这门生意,我们固然会赚,但倭人同样赚的不少,而且会让他们牢牢掌控海上的商路,这对我们也十分不利。”
“倭人缺丝绸,洋夷更缺,要价也不会低,若是往后都只供应给了倭人,由他们再加价给了洋人,便让我们的利益大打折扣了。”
“眼前赚得的银子只是一点甜头,侯爷的选择是没错的。”
岳凌微微颔首,“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的目的是让江浙真正能够将商货远销海外,赚洋人的银子。成立一个专门的衙门市舶司,由官家牵头,出海船护卫,远渡重洋做海贸。”
“这样才能保证收益的稳定,以及利润能覆盖到更多的人。”
“不但手工业需要更多的工人,制船,水手等一应的人都缺额许多,这样才会让如今寻不到生计的人,谋到出路。”
此世没有郑和下西洋,世人对海外的事知之甚少,多是有洋夷来这边,才能知晓一二,由此对于未知的世界,大多数的人都不愿意出去冒险,正是因为没有保障。
而若是由官府来牵头做事,有强大的海军护航,肯定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做成大昌朝的下西洋壮举。
这不是为了炫耀国力,而是为了获利。
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考量,若是真要新政改革,处处以银子作为结算的货币,大昌朝的白银储量根本就不足够,只有吸纳了外面的白银,才这能让银子流通起来,更好的为新政输送血液。
只是岳凌所绘制的蓝图,实在是不知多少载后才能实现的场景了。
从最初应对倭寇袭扰的片板不下海,到万艘船只渡大洋,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
只是岳凌诉说了心底的愿望,便让薛宝钗想入非非了。
她是这能想像到岳凌所说的景象,就越发坚信,跟在岳凌身边,会慢慢看到更加与众不同的风景。
“说来,侯爷要摸清近海的商路,早在之前就由薛家二房在跑了。他们就是薛家做海贸生意的,最远曾去到过天竺,但从他们口中说,天竺也不是最西边了,天竺以西还有着许多国家,他们同样富饶,且织造工艺粗糙,丝绸在他们眼中如同神迹一般。”
“若是丝绸能卖到那里,或许能炒成无价之宝了,这便不是十两银子一匹,十五两银子一匹的价格了。”
岳凌连连点头道:“目标的确很远大,只是眼下,近海还有倭寇海盗盘踞,有他们的威胁,无法保障安全,别说出去贸易了,便是在近海打鱼的渔民,都常常要被袭扰。”
薛宝钗皱眉道:“可是倭寇之患已经足有数十年了,官兵也不断围剿过,却始终无法彻底剿灭,甚至倭寇还更兴旺了,其中不乏有世家大族与其暗通款曲,更有边关将士养寇自重,以此向朝廷索要军饷之嫌。”
“而如今倭寇更是转向了福建,在近海之地作威作福,来去踪迹不定,官兵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侯爷想一举剿灭倭寇,的确也太过不易了。”
正在此时,门外又有了动静。
香菱起身去开了门,就见是林黛玉站在门外,往里面探头望着。
“我听说岳大哥来宝姐姐这边了?我便来看看,岳大哥有没有欺负宝姐姐。”
林黛玉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几圈,还是难掩面上的心虚。
薛宝钗起身将林黛玉迎进了房里,笑着道:“侯爷怎会欺负我呢?”
林黛玉嘟了嘟嘴,“昨天他才欺负过我了,宝姐姐你别看他长得英俊,气质又出众,还有才华,能体贴人心,但他其实坏得很呢。”
薛宝钗无奈笑笑,不知林黛玉是在说岳凌的不好,还是在夸奖他。
携着林黛玉也来到桌案边坐下,薛宝钗道:“我和侯爷在谈论一些公事,如今是遇到了些瓶颈了,林妹妹也来得刚好,若是能为侯爷出些主意就再好不过了。”
听得是商讨公事,林黛玉也丢下了方才的小心思,认真听着二人将方才房里的所说之事重新复述了一遍。
再结合之前她所了解到的案情,林黛玉蹙了蹙眉头,思虑着道:“目前的局势很是明朗了,江浙署衙的赵丞相是个坏官,他的背后有朝中更大的官做靠山,一时便是陛下也不好轻动。”
“岳大哥就更不好动了,遍地都是他的耳目,连现在在苏州城里做事的官差都或多或少的与他有牵扯,若没了这些人,岳大哥也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
“从大局上来看,倭寇也不得不除。那就将两人捆绑在一起,一并除去,不就好了?没了赵丞相,其他的人便没有主心骨,只能由岳大哥摆布了。”
岳凌思忖道:“林妹妹的意思是,让我用这个倭人国使的身份,与赵德庸取得联系,而后引诱他与倭寇结盟来对我不利,如此便能定他个通倭的罪名,还能引倭寇出动。”
林黛玉点点头,“总体来说并不差,只是倭寇凶恶,而且比商人还逐利。”
见薛宝钗望过来,林黛玉吐了吐舌头,挽起了薛宝钗的手臂,笑着道:“当然我不是说宝姐姐了,宝姐姐是最好的。”
薛宝钗揉了揉她的头,无奈道:“你继续说正事。”
“所以,要想让倭寇有所行动,那必然要有个更大的利益诱惑。”
“利益诱惑?”
岳凌喃喃重复,“有了,就是那个!”
林黛玉,薛宝钗相视一眼,好似也读懂了岳凌的眼色,皆是喜笑颜开。